新年礼物

在漫天的雾霾下晕晕沉沉地迎接了一个被孩子碰醒的清晨。

老大怕惊醒我和他妹妹蹑手蹑脚去小便，可是作为他们的母亲，我早已练就了敏锐的神经，无论夜里他们有丝毫动向，我基本能够瞬间清醒。妹妹开始咿咿呀呀，我看看表已经接近七点，孩子们也该醒了。先生早已起床，就这样，我们一家开始了新的一天。

有孩子的早晨永远慌乱。

单位忙着考核，因为调换了部门，新的业务虽然已经适应，但是考核需要上交的材料仍然难免疏漏，有一项小说明需要补齐，当我汇报完昨天的工作准备跟领导请假去老大的幼儿园参加元旦晚会的时候，兼任的工作又来了四个文件，收好文件后点嘀嘀打车飞奔进电梯的时候，按照孩子嘱咐我的时间，又迟到了。

到了园里，孩子们已经准备就绪，我脱下大衣，悄悄坐好，孩子朝我俏皮一笑，丝毫没有埋怨我来晚了。

第一个节目是大合唱，是他经常在家里唱的《国家》。女孩们在前排，男孩们在后排。老师们没少费心，孩子们都能记住歌词，所有的孩子都很投入，我从女生小脑瓜的缝隙里看着他，他唱地非常认真。

“一玉口中国，一瓦顶成家……”他们就这样唱啊唱啊，第一段唱完唱第二段，还有结尾部分。我坐在观众席看着他们个个笑靥如花，眼神里充满完美演唱的坚定，泪水竟然悄悄湿了我的眼睛，和儿子有关的往事一幕一幕地涌现在我脑海里，从昨晚他那么热切地希望我来参加今天的活动，到他刚刚上幼儿园时我的忐忑，到他小时候一次次生病我的焦急与疲惫，到他这两个月连续得到全勤宝宝的喜悦与振奋，还有他因为不能跟我一起睡的沮丧和嚎啕大哭……这些五味杂陈的感受弥漫在我心田，我不敢看别的妈妈们，也怕孩子发现我的失态，幸好这首歌时间不短，我用尽力气在他们唱完之前把眼里的泪水收了回去。

大合唱之后是家庭表演，看得出来孩子们和家长们都认真地为这次晚会准备了节目，我一度担忧我和他的《数鸭歌》太过简陋。个别表演之后全体女生表演了舞蹈《狗狗之家》，之后还有全体大合唱英文歌《新年快乐》，我们俩的《数鸭歌》也发挥得当。

我的眼泪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孩子们的欢笑声彻底赶到九霄云外。

今天的活动最让我开心的是抢凳子，虽然儿子在抢凳子的环节中没有胜出，但是他的两个好朋友一直高喊他的名字给他加油，儿子听着他的好伙伴大喊他的名字和加油之后非常开心，赢了两轮之后有些飘飘然，飘来飘去三轮之后败下阵来了，他失败之后没有一丁点扭捏和沮丧，风度翩翩地回到座位上（也可能没有风度翩翩，是我给他加了戏），而那两个对他寄予厚望的死党，对他稍作安慰后，又高喊了剩下孩子中的一个人的名字，他坐下后，也开始跟着喊。

这是最让我意外和高兴的画面，我知道他一直是个很想赢的孩子，他老师和我说过他是个争强好胜的小男孩，他能这样坦然地面对输，能得到伙伴的安慰，能继续给别人加油，让我非常欣慰。而他和他的伙伴们建立的友谊也说明儿子人缘不错，在他上场的几分钟里，两个伙伴声嘶力竭地给他加油，希望他赢。

激烈的抢凳子之后，老师引导他们喝水，我还收到了他未经任何人指示自己给我倒的水，喝水之后我们一起包饺子，老师让孩子们喂给家长吃，他碗里一共四个饺子，他把那两个馅儿大的给了我。

孩子懂事了。

他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在无尽的希冀与同等的焦虑中疼爱他、抚养他、教育他，我比任何人更希望他成人、成功、成才。在今天以前，看见他的优点，我认为他就该当如此；看到他的缺点，我费尽心机地找原因想对策。在这个寒冷而充满雾霾的冬日，2017年年尾，看到他今天上午的种种，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终于可以放心了，他就这样成长吧，这样就很好。

对于这个孩子，我的努力与焦虑，我的成功与失败，已经不需要在很久的以后的某一刻再去验证，不需要某个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去证明，不需要某个院所的学位证去证明，不需要某个公司或单位的头衔去证明，不需某张银行卡上的数字去证明，统统都不需要。这当然不是我尽我所能让他实现生命的各种可能性的接口，但是我似乎可以明白，生命的价值本来就在当下，过去的已经过去，未来的还没有来，他在这一刻平安、幸福、健康，拥有完善的人格，拥有几个极好的朋友，就已足够。

这是我最好的新年礼物。